银渊•前尘篇三-全球新视野
乌偃虚了虚眼,逆光中看不真切十步之外人的脸,却感受到对面人对自己似乎并无恭敬之意,心下不悦。
他们这些宫主的亲传弟子,哪个不是人人上赶着巴结,一个稍得了师父青眼的外门弟子罢了,自己同他讲话,对他已是莫大的荣幸。
“你与那丑八怪同住一处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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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晖刺得乌偃双目不适,走动两步避过光线,方看清唐银随他动作轻轻滑动的眼珠子,像闪着幽蓝冷焰的墨玉,也像两汪凝住了的深海之水。
乌偃突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局促,可能来自年龄和身高差的压迫感,也可能是唐银身上的血腥气,让他突然想起此人缘何得了傅裂云的青眼。
前昊天宗外门弟子,因偷秘籍叛逃而出,作风狠厉,对着昔日同门也毫不手软,是把极好用的刀。
“是。”
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单音节,像一滴冰水落进脖颈里,让乌偃克制住自己不打颤的同时,又不禁想起禅渊对着他们时,就是这神态语气。
原来是跟这家伙学的啊。切,不过鹦鹉学舌。
像为自己的嫉妒和不安找到了答案,乌偃脸上挤出一个半是鄙夷半是示好的笑容。
“那你看过丑八怪私下修炼吗?丁长老是不是给他配了什么灵丹妙药,否则怎能修炼得如此快。”
“每次只打个照面,未见过他练功的样子。至于丹药,有什么丹药能比得过归元丹。”
言毕,唐银的嘴角要笑不笑地扯了下。
“我就知道!那丑八怪哪有这么厉害,论天赋我才是最高的。”迫不及待想找姚瞰多讨要点归元丹,乌偃转身就走,错过了唐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。
他不担心乌偃会去找丁冬夏核实,两人早通过气了。知道丁冬夏也没服用归元丹后,唐银已设法从他口中诈出实情。
丁长老倒并非哪派卧底,只是记着已故老宫主的情,凭医毒本事知道归元丹不是什么好物,暗中反抗那三人,是天水宫仅剩的几个正常人之一。
回房间前,唐银先去洗了身上手上的血渍,将温热液体落在皮肤上变冷后的粘稠感压在脑后,换了套干净衣裤,方推门而入。
几乎是开门的瞬间,就有轻盈的脚步声跃起,少年纤瘦的身体扑进他怀里,笑盈盈的明亮眼睛瞬间点亮了唐银的视野。
消除了肢体接触的恐惧后,阿羡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,只要没第三人在,就会紧紧偎在他身边,就寝时间到了也不愿他走,甚至抱着他的手撒娇。
“师兄!你回来啦~”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,是只展现给师兄一人的。
“嗯。”唐银摸了摸他的头,刮了下挺翘的鼻子。
他没有错过少年适才翕动了下的鼻翼,知道阿羡还是灵敏捕捉到了自己身上残存的血腥气。
但魏无羡不是普通孩子,虽然此时他就像个寻常的爱笑少年郎,但二人都很清楚这是哪,以及彼此的处境。
是以魏无羡从没问过唐银外出去做什么任务,反而敏锐察觉到有时师兄回来时,温柔下来的眼角和浅浅笑容中,有一丝悲伤。
偶尔一两回,这种悲伤几乎要具象化,要把他的师兄整个人包裹住。
魏无羡不喜欢师兄被悲伤包裹住。唐银是他的师兄,他唯一的师兄,他心里的大英雄,没有人能让他的师兄难受不开心。
他便自个儿抱上去,枕靠在师兄的大腿上,或抱着对方的手偎在他怀里,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说话。刚到药人谷,他因疼痛和饥饿无法入睡时,阿姐就会这样让他靠着。
师兄会抚着他的头,有时和他聊天,有时只静静地听他讲。
唐银岂能不知来自魏无羡的真挚关心,自己竟是被这个少年不带任何目的地爱护着。后来察觉到自己对阿羡生了别样情愫,回想一切源于何时,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。
昊天宗桃林小筑中,启封城外驿站酒肆里,曾与亲友谈笑间道出心中择偶标准的自己,在日复一日走过天水宫阴寒的廊道后,已远得只剩一个戏谑的模糊背影。
阿羡不知道,相遇的那天,他抬眸看来的一瞬,对唐三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只一眼,已苍白的岁月再次有了温度。
他竟于深渊处,找到了他的星星和小太阳。
唐银捧住魏无羡的脸,细细查看少年脸上的瘢痕是否还有余毒。
“这几日有乖乖吃药吗?”
魏无羡皱皱鼻子,回想起药的酸苦味,但还是乖乖说:“有,每天早晚膳后半时辰内,都咕咚咕咚灌一大碗。”
“乖了。不过你还是太瘦了,要记得按时吃饭,别一练功又忘了。”唐银颇不满意地捏捏手下的胳膊。
魏无羡想起一到饭点,丁长老就会背后灵一般冒出来追着他投喂就有些头大。
他以前饿惯了,突然每顿都有鱼有肉反而有些不适应,吃多了会不舒服,太油腻的也不行,也就唐银在的时候肯乖乖多吃点。
唐银点了点他的鼻子,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偷偷留一半饭菜带给你阿姐,丁长老又不是瞎子。”
“可是我胃浅吃不下了嘛,阿姐比我还瘦呢,现在搬到药圃,吃食上也就稍微好一点点。”
“你阿姐那我会想办法的。你正长个子,一定不能挑食,以后让厨房给你多做道健脾开胃的。”
“哦。”魏无羡点头,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,而且师兄刚说到长个子,他现在还差师兄一大截,万一以后长不到和师兄一样高,那确实不行!
“好!我会都吃完的!”
唐银见他可爱,忍不住又揉了一把,“师兄已打听到,即墨一个叫鲲宥的行商那里可以买到上品的鲛人珠。下次出宫,我就去找一下。”
“会不会很贵啊,贵就算了吧,我这样也挺好。”
在魏无羡已模糊的童年记忆里,被抓进药人谷前的自己,也只是个眼睛稍微大点的瘦小男孩。故而坚持认为师兄说自己好看,只是在安慰他,不觉得自己没了满脸瘢痕可以好看到哪去。只要师兄不嫌恶他的相貌,他怎么样都可以。
唐银失笑,他的羡小兔总会在奇怪的地方有一套属于自己的逻辑。
“放心吧。来,师兄陪你练字。”
“好~”
三日后,唐银第一次得到了进入药人谷的机会,调查乌偃的死因。
邻近火山,常年酷热难当,充斥着硫磺臭气和一些有害气体的药人谷里,随处可见病饿到瘫倒的老少,为一块食物大打出手的男女,以及不知何时死去,被还活着的药人扒得精光的尸身。
这幅真实的人间炼狱景图终映上唐银的视网时,瞳孔深处的幽蓝火焰几能淬出冰来,面上却愈发漠然,声无起伏地向傅裂云汇报调查结果。
乌偃死在种着蚀心草的药圃里。
蚀心草剧毒且喜血气,任何活物带着伤口去接近它,都如激活一条冬眠的毒蛇,茎叶瞬间刺入伤口,眨眼毙命成为肥料。
乌偃的左腕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,那是几日前他被一只奇怪的蜘蛛咬伤的,此时被刺入密密麻麻的茎叶,撑得筋肉翻起,仿佛蚀心草是从他的伤口上长出来的。
但更诡异的,是乌偃的死状。他似浑然不察毒草侵入皮肉,双手还保持着抓着一捧蚀心草往嘴里塞的动作,双目鼓凸,青筋暴起,脸上凝固着病态的狂热。
起因并不难查,乌偃一次服用远超规定数量的归元丹,迅速成瘾失了理智,跑来药圃直接生吞蚀心草。
被傅裂云调来药圃,名义上打下手,实则作为人质的正好是魏无羡的阿姐,目睹了整个过程。
唐银没见过疾冲的师姐乔白芷,但见过她的画像,当即认出了站在魏无羡身侧的姑娘是谁。
傅裂云震怒。但他怒的不是大弟子的死,而是姚瞰的僭越之举,竟敢越过他这个宫主,私下给他的亲传弟子提供神丹。
他生性多疑,对引以为友的仇琅也暗暗防着,从不让其他人知道仇琅是归元丹的真正炼制者,也不予他自由出入药人谷的权利。
姚瞰哭天抢地将过错全推给乌偃,横竖死无对证。
自从察觉姚瞰在为自己挑选亲传弟子上并不尽心后,傅裂云便提防上了这老匹夫,愈发觉得姚瞰其他事也做得马马虎虎,哪怕此刻哭得泪涕横流,也是副贼眉鼠眼的样,还不如跟前这个冷厉但听话的唐银顺眼又好用。
可一想到要让唐银或丁冬夏取代姚瞰,那又要多个人知道归元丹的配方,这又是他极不情愿的,便又作罢。
唐银面无表情看着蜷伏在地的肥硕身影,心里一个计划正在酝酿。
进天水宫后,他一直一有机会,就去挖傅裂云、姚瞰和仇琅的底细。
傅裂云拜入天水宫前做过不少骇人听闻之事。进来后装出好学敏行的样,以令人侧目的修炼速度引起老宫主的注意,不久后就向老宫主推荐了归元丹,助对方突破修炼上的瓶颈。
老宫主大悦,收他为亲传弟子,传授其【逍遥功】,一下子越过了曾是红人的姚瞰。
姚瞰倒也是个能忍的,多年来对傅裂云表面亲和,对方成为宫主前称兄道弟,成为宫主后唯命是从,实则暗地里不知扎了多少回小人。
不费一兵一卒地让这些恶人狗咬狗,磨死彼此,对唐银来说是最理想的方式。
面上不能与阿羡显出亲密,唐银办完事便离开了药人谷。魏无羡趁傅裂云恼火无暇注意他的档,悄悄随阿姐走进她现在住的小木屋。
傅裂云不肯放阿姐出药人谷,但这里比之先前的山洞条件要好不少。
“阿姐,你的伤势怎么样了。”
乔白芷看着个子窜高不少,愈发健康的义弟,欣慰地说:“吃了你给我的药后,好很多了,不用担心我。”
魏无羡听了立刻从腰间摸出一瓶递给乔白芷,“这是师兄新配的,他说你应是火毒入肺,他调整了下配方,这个更适合你。”
乔白芷摩挲了下手里的瓶身,回想起站在那仿佛一柄漆黑青锋,俊美却散发着冷峭寒意的年轻男子。
“你说的师兄唐银,便是今日和傅裂云一同进谷来的那位吗?”
“对。”魏无羡压低嗓门说,“不过别人面前我俩都装不熟,话都不说的。阿姐你别看师兄冷冰冰的,他私下里不这样的,他和你一样,你们都是大好人。”
乔白芷从未跟魏无羡说过自己的身份,是来干嘛的,但阿羡这孩子,在经历了初入药人谷时被骗食的几次经历后,对善恶似练就了能直窥本质的敏感,哪怕他自己并未意识到。
既然阿羡如此说,那唐银或许和她的目的一样。
即墨之行出乎意料地顺利,唐三给疾冲发了秘信告知其师姐的下落,也找到了传说中撞运气才能碰到的鲲宥先生。
说明买鲛人珠的用处后,对方竟慷慨地赠了他十颗最上品的鲛人珠,还婉拒了唐三以仙草作为回赠,临别时甚至赠言“望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
这么明显吗。
唐三怀揣着珍贵的鲛人珠,难得地红了脸,拉低兜帽匆匆踏上回天水宫的路途。
唐三有想过等他们离开天水宫后再帮阿羡恢复容貌,这样更安全。但另一方面,时间拖得越久,去腐生肌的过程也会越长越痛苦。
反复权衡后,他还是决定让阿羡少吃点苦痛,提前恢复容貌。
他可以想办法在阿羡的面具上做些手脚,加诸如障眼法之类的,让别人看来,阿羡面具下的肌肤依旧满是瘢痕。
去腐生肌的疗程没办法一蹴而就,期间他和丁冬夏联手,营造出阿羡当药人时残留的余毒复发的假象,向傅裂云讨来七日疗毒时间。
去腐生肌的药方有多种,但基本思路都一致,那便是要在已长好的旧伤上造成更深的伤口,这样新长出的皮肤才能覆盖掉旧伤。
之所以选用上品鲛人珠,一是去腐生肌效果最好,二是鲛人珠含水精,本身便带着治疗效果。
除此之外,唐三又拿自己做实验,反复配制调整辅助草药的种类和比例,力求可纾解疼痛又不致影响疗效。
废去的仙草之多,看得丁冬夏牙疼,这可都是钱啊!
但唐三眼都不眨往自己手臂上划刀的样子更让他心惊肉跳,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啊……
可即便如此,看到阿羡躺在药桶里疼得咬着毛巾闷哼,抓着桶沿的手指都失了血色,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,唐三还是心疼得差点让阿羡放弃。
“实在受不住,师兄再想别的方法。”
“我受得住,有师兄在,我不疼。”
他的羡小兔满眼强忍的泪花。唐三多想摸摸他,安抚他,可是此时任何轻微的碰触,对阿羡来说都是火上浇油。
两日泡了四次药浴后,阿羡新生的红彤彤皮肤被涂上厚厚药膏,裹上药纱,躺在唐三为他特制的鹅毛床垫上。
但此时的他感受不到身下的床有多柔软,药效发作让他一时奇痒无比一时又火灼般刺痛,却始终记得师兄和丁丁的嘱咐,尽量不要动也不要去抓挠。
唐三始终坐在床边陪着他,注意他的任何细小反应,看着他被汗打湿的头发,抖如秋风中落叶的睫羽,很想把他抱在怀里,但始终只能强忍着不去碰他。
度日如年的五日,以致于事后唐三回想起来,只余种种强烈感官刺激后形成的斑驳乱影。
火灼冰烫、焦苦气味、满地药瓶、一层层混合着药汁与血渍纱布,与他混乱的内心混杂成不明形状的一团。
第六日的清晨,不胜疲累靠着床沿浅寐的唐三,眼下有着青紫的淡影。感到有羽毛轻轻扫过他的额头时,瞬间清醒过来。
迎上的是他钟爱的亮晶晶瞳眸,不再有痛苦之色,温润如琥珀,轻盈如悦动在叶尖上的晨曦。
“师兄。”
魏无羡嗓音微哑,轻触过他额头的指尖,落到他因紧张握紧的手上,柔柔软软地搭着。
“我好想你呀,明明不过睡了三四天,却觉得一辈子没见到你了那么长。”
在此之前,唐三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容易落泪的人,哪怕年幼时都没怎么哭过。
乔白芷看着魏无羡光滑无瑕的脸庞,郑重道:“羡羡,平日一定要戴好面具,别摘下来。”
然后亲手把面具给义弟带回去,面具下的皮肤又变得瘢痕遍布了,不用手碰触的话,根本不会察觉这是障眼法。
至此,她才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怎么你和师兄都讲一样的话。”魏无羡嘟嘟囔囔地整整面具。
“唐银和我都是对的,你这小脑瓜有时才是思路清奇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魏无羡从暗袖里取出一个细竹筒,“师兄不能随便进谷来,只能让我带给你。”
乔白芷拔开细竹筒上的盖子,里面是一卷信,还未展开她的心就别别跳了。
久未的长篇废话,车轱辘话说一堆就一个意思,为什么瞒着他们众多师弟师妹跑来当卧底,还把师父翻来覆去骂了几遍。
乔白芷失笑,眼角却泛起泪光,虽未署名,但除了疾冲师弟谁还会这么胆大骂师父。
隔了这么久,终于有了来自宗门的消息,原先能传递消息的人忽然一夜间全没了踪影。她一人在药人谷苦苦撑持,久到忍不住怀疑,师父是否以为她已不在人世,更甚至,放弃了她。
察觉到她心绪激动,魏无羡忙坐到她身边安慰。
乔白芷心头一轻,笑着摇摇头说没事,然后烧了信,身体里却忽生出一股力量。
“帮我谢谢唐银,但以后不要再为我传信了。安全第一,我们都要平平安安地出去。”
姚瞰依然名义上主管药人谷的事宜,但傅裂云予他入谷的次数越来越少,唐银擢升为副主事后,姚瞰已基本被架空。
唐银、禅渊、乔白芷,加上丁冬夏,四人里应外合,互相打掩护,傅裂云为首的一帮人,戕害普通百姓以活人炼药,荼毒江湖宗门,同时也将整个天水宫拖入罪恶深沼的证据越来越多。
唐银看着手上这份终于完全解析出来的归元丹成分和制法,眉头蹙起。此物的危险性或远超预估。
有毒,以燃烧生命和理智为代价,但能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功力。别说是傅裂云了,一旦流出去,势必会出现第二个天水宫。
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。
一想到仇琅,那个毒蛇一般的男人,唐银的眉头皱得更深。
此人凭空冒出一般,是蚀心草的提供者和归元丹炼制的实际把控者。越了解蚀心草的习性和归元丹的副作用,唐银就越怀疑此人是魔修。
仇琅推波助澜让天水宫举宫嗑药,使宫众愈加无力摆脱药性控制的背后,一定存在着他更邪恶的目的。而这条毒蛇对阿羡异乎寻常的关注,是让唐银脑内警铃大作的另一原因。
直觉告诉他,仇琅的危险性远超傅姚二人,必须死。
禅渊的【逍遥功】达到第三重【七气素天境】那日,傅裂云带着他走上大殿,让禅渊站在自己左侧,宣布禅渊成为他的首席弟子,间接预示着禅渊会是下一任宫主。
两年时间里就达到【七气素天境】,更甚于傅裂云当年的修炼速度,让他这个做师父的都不禁妒忌。
但妒忌之余,又自认是归元丹的功劳,没有他将归元丹引入天水宫,这些人都还只是茫茫江湖里偏僻角落的不起眼小人物,哪能像如今这般横行无忌。
且在他看来,禅渊的心智究竟还是因当过药人的关系受损了。虽然脾气又硬又冷,但从不忤逆他,让干什么就干什么,是个不讨喜但听话的冰娃娃,好拿捏。
这样就算自己退位了,他依旧能实际掌控天水宫。
他所不知道的是,再更早的半年前,禅渊就已经达到第三重境。
他需要借助归元丹才能突破的内功瓶颈,对他的关门弟子来说,内力的修炼早在药人谷日复一日的折磨中,变得如呼吸一般自如,行立坐卧的每一刻都在内修心法。
一心想打败所有坏人,尽早当上宫主的禅渊,比他们看到的更刻苦,也知道怎么掩藏实力。就像他和阿姐无意中在一个老鼠洞里发现莲子和萝卜,两人寻到一块勉强可种的地,偷偷种萝卜来充饥。从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这个小秘密。
傅裂云走后,副宫主、几位长老和禅渊名义上的几个师兄挡在他的去路上,向他道贺。
唐银和丁冬夏都外出办事未归,禅渊只想早走完流程早回房,师兄又写了本诗集给他练字用,他还没看完呢,他不想对着这些让他眼睛生疼的毒虫们。
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。
仇琅身上的蚀心草气味,浓稠到令他作呕,此时盯着他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,如盯上猎物的毒蛇。
禅渊微眯双眼,瞳孔深处红光闪过,在场的人都一个激灵,感到有杀意如薄薄利刃,掠过他们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罩门。
有几个本还对禅渊已达【逍遥功】三重境持怀疑态度的,霎时面如纸灰,豆大汗珠簌簌而下。只要眼前这个尚不到十六岁的少年想,他们当场就会非死也重伤。
“多谢。弟子回房了。”
围着的人如被烫着般,迅速让出一条道,直到玄衣少年走远了,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。
仇琅手中的骨扇捏得咯咯作响,与其说是畏惧,不如说是兴奋:这具身体如果能夺来练天魔功……
又过了两日,魏无羡总算盼回来了唐银,愈发觉得师兄不在的日子煎熬难耐的少年,待丁冬夏一走,就迫不及待摘了面具,扑过去抱住唐银撒娇。
再过半个月他就满十六了,身量也快赶上唐银,撒起娇来却还是和以前一样。他不知道寻常男子间如何相处的,只是遵循本心地喜欢和师兄贴贴抱抱,而且也感觉到师兄喜欢自己这样对他。
唐银任由他抱着腰,脑袋瓜还不停歇地在他肩头上东蹭蹭西贴贴,轻笑着揉了一把少年顺滑的黑发,指尖缠上红色的发带,略侧脸,嘴唇似触未触地掠过魏无羡的眼角。
像过去很多个聚少离多的日子一样,师兄弟二人珍惜每一次独处的机会,和乐融融地聊着天,讲分开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,下一步的计划,在外的见闻,出去后要做的各种事。
姚瞰已经托人秘密去查那封匿名信上记述的,傅裂云骇人听闻往事的真伪了。就让他们狗咬狗去。
快就寝时,魏无羡怎么都不肯松手,非要唐银和自己同塌而眠。
早就清楚自己对阿羡抱着何种感情的唐银,一忍再忍,终究还是拗不过化身小黏精的师弟,答应陪着他直到他睡着。
手足相抵,有一句没一句继续聊天的两人,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。
待唐银一身是汗地热醒时,发现魏无羡正八爪鱼般抱着自己睡得香甜,目光稍动,就落到少年白色里衣下,贴着几缕汗湿发丝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前茱萸。
久不经舒泄的唐银,突遭如此视觉冲击,那处顿时有了反应,来势汹汹,差点烧断他最后一丝理智。
强忍着不安分孽 根带来的折磨,将少年圈抱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扯下,年轻男子挣扎着弯腰起身,速速回房洗冷水澡去。
如果那晚他不是急于离开,没仔细看同床少年的情况,说不定会发现那晚起了反应的不止是他。
魏无羡被唐银扯下手臂时,半梦半醒地睁了下眼,正好看到幽暗夜色中师兄被他扯去半边里衣,裸露出的宽阔胸膛和遒劲腹肌,这画面就印在了他迷迷瞪瞪的脑海里,又一路跟随进梦里。
梦里他和师兄也抱在一处,他抱得很紧,恨不得整个人贴着对方不留一丝缝隙。
师兄也紧紧抱着他,与他耳鬓厮磨,又热又黏,怪异中带着难以描述的舒服。
可是魏无羡还觉得不够,他想要更多,想要……
然后他身子一抖,醒了。
清晨的微光中,魏无羡全身是汗地看着自己黏糊糊的跨间,似懂非懂。
这个他知道,师兄跟他说过是每个男子都要经历的,说明他已长成大人。
但那个旖旎的梦境在他醒来后,就罩了一层纱看不真切了,不知昨日他与师兄真抱那样紧睡着了,还是那只是个梦。
他想去问师兄,但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梦里的这个拥抱,和平日里的拥抱不太一样;梦里的自己和师兄和平日也不一样。
或许只是因太想师兄,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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